娛樂劇嘛,本就是“借殼演繹”,把歷史背景塞進劇情框架的筐里沒啥不妥。若都奉行“嚴格尊重史實”的標準,那“文藝創作”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了。手撕鬼子還沒被禁呢,拿擠胸開刀難道比這還夸張?
“咸片有碼,媚娘無胸,兩大悲劇”“武媚娘一生波折,如今連波都折了”……連日來,芒果臺熱播劇《武媚娘傳奇》一場狗血的“回爐再造”,忙壞了不少段子手,也成了輿論場里的刷屏話題。
說其狗血,是因整起事件匪夷所思:逾一周前,《武媚娘》突遭停播,盡管官方宣稱停播是因“技術原因”,可這不妨礙網民各種揣測:“古裝劇配額說”“為《鋒刃》讓步說”等都甚囂塵上,而采信度最高的,還是“因尺度太大須重剪”的說法。事實似乎也印證了該論斷——自元旦復播后,《武媚娘》風格大變,劇中妃嬪們的“胸器”沒了,鏡頭都卡在了脖子那兒。結果就是,滿屏都是大頭貼。
“胸”多吉少,果不其然也。問題來了:《武媚娘》怎么就半途被叫停呢?被“胸斬”的一代女皇,還能“媚”下去嗎?
對“被迫看臉”的世界深表絕望
《武媚娘》自開播以來,可謂收視率和掉落的節操比翼雙飛。范爺領銜的后宮“女團”,自帶美顏濾鏡,顏值爆表。它攻占的,不只是“外貌協會”成員,還有廣大直男群體。
在御宅詞典里,有個詞叫“有溝必火”。當年老謀子的電影《滿城盡帶黃金甲》,能票房飄紅,就跟里面的女同胞個個昂首挺“胸”不無關系。雖然端的是法國路易時期宮廷婦女的“托胸范”,可也證明了,擠胸路線大有市場。而今,《武媚娘》里的“胸狠”程度不輸前者,更別說,在視覺盛宴外,它還附贈類似于《甄嬛傳》式宮闈內斗劇情,讓人們在過眼癮同時還能提煉“職場厚黑學”。
當然,也有很多人對其不屑。不過是將場景移植到唐朝,褻瀆歷史罷了。逼格高到這個地步的,趕緊跟遙控器說Bye bye是正道:電視劇太Low了,還是話劇或紀錄片適合你。
剪輯前后的對比
可一聲Cut,卻讓《武媚娘》經歷攸關命運的“封波”:一陣臨時重剪后,上到愛妃下到宮女,全部從脖子開切,變成了大頭娃娃,露胸畫面全被剪;至于有些不易剪的全景或遠景畫面,就模糊處理。就連男演員也被被殃及,劇中有一處武媚娘擁抱李世民的鏡頭,為了不露胸,連李世民的頭都被剪了。而范爺的一則微博,也被視作對此的回應:“別低頭!皇冠會掉!別流淚!壞人會笑!”
再剪輯之后,原本斥巨資打造的精美頭飾和華麗衣服,已很難原味呈現;受影響的,還有畫面構圖和某些基本劇情。用網民的話來說,“瞬間美感都沒了”。還有人吐槽:《武媚娘》該改名《大頭娘娘和小頭皇上》或《奶奶去哪兒》才對。
胸沒了,就只能是看臉了,還是一張張大餅臉,能不讓網民們對這個被逼著看臉的世界感到絕望嗎?
娛樂劇必須嚴格尊重史實?
《武媚娘》播出后遭重剪,有人歸因于“兒童不宜,或怕起到誨淫作用”,影評人譚飛說:“估計原因可能是一些年老觀眾的投訴”。這兩者都亟待證實。而更值得關注的,是索隱癖,從歷史角度找茬。
如有唐史學者就解析:影視作品中出現的“坦胸裝”太夸張,《舊唐書》說了:“永徽之后,皆用帷帽,拖裙到頸,漸為淺露”,但并無刻意擠乳溝的現象。盲目宣揚“以露為美”,是對歷史的誤讀。這類考究性聲音,對矯正歷史認知誤區不乏意義。但就事論事來說,《武媚娘》從來就未曾以歷史正劇自我標榜過。你拿著《清史》痛批《戲說乾隆》,不是無知就是無趣。
唐朝出土的仕女俑
娛樂劇嘛,本就是“借殼演繹”,把歷史背景塞進劇情框架的筐里沒啥不妥。
若都奉行“嚴格尊重史實”的標準,那“文藝創作”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了。手撕鬼子還沒被禁呢,拿擠胸開刀難道比這還夸張?
《武媚娘》本都已上線了,按說內容已通過審核,再殺個回馬槍摁暫停鍵,難免讓人想不明白。也難怪有網友質疑,若按照不準露胸的標準,那電視臺播跳水、體操等比賽項目時,是否只能是頭部上下翻滾?
另一個問題是,禁播或刪減了就沒事嗎?“眼中無胸”難抵“心中無碼”:就算把低胸全屏蔽了,也難奈人家勤意淫、善腦補。在彭浩翔電影《撒嬌女人最好命》里,黃曉明把央視五套女子冰壺比賽中的“咿咿呀呀”聲都能當成淫靡之音,足見腦洞發達。奧威爾的某句話倒是挺適合形容這情形:“想象力,就像荒原上的野獸一樣,是不能圈起來馴養的”,只需在“想象力”前面加個“性”字就好。
世道崩壞,是從扼殺性想象開始的。對擠胸都不能高抬貴“剪”,難怪有人說:袍子和馬褂都脫了,可心里的那根封閉的小辮子怎么就越長越長了?
“胸斬”《武媚娘》與啞床效應
對《武媚娘》劇組而言,有句楹聯興許挺合乎心境:“何況到而今,即早生盛世唐虞,不過及身觀夢幻”。得慶幸,《武媚娘》在停播的推波助瀾下,收視率還直線飆升。
無論是《一步之遙》還是《武媚娘》,終究難改娛樂底色。這也讓“重剪”的指定動作倍顯離譜。宋石男說:在現代社會,娛樂可能達到較寬松之尺度,一旦觸及意識形態核心之一的全民教育,之前那輕松自在的休閑服,立刻就變成中世紀的刑具鐵處女?蓴D胸露腿跟意識形態八竿子打不著。 以衛道士心態去看待一部劇,遭奚落是必然的。
這年頭,一些權力在握者動輒整出“艷照門”或“通奸”風波,走向與衛道士相對的另一個極端。這也讓人想到郭德綱的那句“‘上流社會’不看咸片,他們都來真的”。部分官員作風問題頻出跟“軟色情審查”,兩個命題的嫁接,并無邏輯上的連接性,可卻不妨礙人們借此去批評某些審核的不合理一面。
官場文學作家王躍文曾借小說人物之口,總結出一個“啞床效應”,即有些官場動靜很大,但不希望民眾知悉。而上述兩個命題在這理論框架下,也能得到呼應性銜接,它換成口語就是:只準你們搞不正當男女關系,就不準人們看低胸?只許你們在床上騰挪,就不準大伙看宮闈秘事?
這種情緒化表達,也許不盡客觀,其實也是對審核權力“任性”與基本人性斷鏈的憤懣抗訴。心體光明,暗室里有情天;念頭暗昧,看啥都是咸片?诳诼暵暯倘恕八紵o邪”,可自己能先別YY,搞從短袖子聯想到性交的“想象力大躍進”嗎?